「 重探」的思索與方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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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紀蕙
- 一切都要回到事物的發生以及語言的問題。
- 如此思考,是為了要對照不被形式僵化而固定的發生狀態
- 僵化的形式,包括了個體的各種存在關係,從意識型態到機構制度,從國家、社群、性別認同、藝術表達到文化政策、教育體制、美學論述、城市空間規劃
- 僵化的形式,有其內在的邏輯,會循著此邏輯而發展,增強此形式背後預設的內外、我他、善惡、合宜或是不妥等規範性制約
- 僵化的形式,正如海德格所說的「座架」(Ge-stell),大寫的存有狀態,Being,時代的意識型態,或是焦慮模式,在特定的歷史文化時空之下,會建立了「我」的出現的絕對邏輯,甚至促成事件的必然發生,例如歷史主體、革命主體
- 我們需要提出的問題是──
- 此僵化的形式如何構成一個具有壓迫性的知識體系、社會結構與壓抑性的主體出現模式?
- 此僵化的形式是如何被構成、如何被封閉、如何在日常生活可見與可觸摸的感性細節與倫理關係之間擴散、如何在藝術呈現與美學論述中增強?
- 被壓抑與排除的,不被看見的,如何可以獲得發言的機會?
- 或者,如同譚嗣同所言,「丰其蔀,日中見斗」,「犁然不可以締合」的分別,「泰然居之而不疑」的「共名」之惡,我們要如何開始檢視此共名遮蔽之「蔀」?
- 回到本體的持續發生與命名的辯證關係:事物即生即滅,瞬息萬變,若沒有意識,沒有語言,沒有思想,便無法指稱此發生,亦無法意識此發生。
- 不透過命名,此經驗狀態只能處於混沌之中,無法被得知,無法被捕捉,無法被思考;一旦以狀態(state)之模式被捕捉,此經驗之生滅消逝又已經被遮蔽。這是座架(Gestell)及湧發(Ereignis)的矛盾。
- 意識,是主體遭遇事物經驗的模式,是事物可見、可感、可聽、可觸摸的感覺模式,是感覺的生與滅,以及其中的節奏 。
- 意識,透過語言模式而形成,透過語言而思想,透過語言而指稱,建立命名體系 。
- 意識的感知體系,如同光源,在此光束之下所照亮物體是可被感知的對象,卻切斷了事物的延展狀態,時間上的延展,空間上的延展。
- 意識受到此感知體系的侷限,而無法捕捉經驗整體,無法透過命名而靠近湧發中的真實,同時也否認了無法意識的部分 。
- 意識活動的最初,便是意識脫離真實湧發的狀態而反身回顧,便是分裂。正如德希達所說,這個原初性不可能不被其所排除之物所沾染 (this originarity cannot but be ‘contaminated by what it seems to exclude”)(44)康德式的自由其實決定了人的命運。聆聽此聲音的人,其實已經被放置在特定的位置上(determines and destines)。它設置了「我與你」的關係模式,同時在最初之時就引進了「大他者」。它在語言之中是無法被聽到的聲音。只有透過spaces才能得知 此絕對命令。(common sense)? “the moral law within me is the absolute voice of absolute consciousness” (46) “Dasein would be being-obliged, its Da would not be a there, but would be its summons by an order. Or the there would only be the there of the being summoned-there by the imperative.” (51) “The ends of man are written because, in the multiple play of their plural writing, man effaces himself, and because it is imperative for him to efface himself.” (50)
- 命名的開始,是思想的起點,也是分裂的起點,命名本身便攜帶了自身所指稱與排除的悖反,剖面,riss, reissen, aufriss, grundriss, durchriss, umriss, 都是切割之下的差異。Techne便是透露差異、區分、切割的過程。(Heidegger, Art and Politics: The Fiction of the Political.? 85)。佛洛伊德與拉岡所說的遙遠而迂迴的闢路,海德格所說的語言的剖面,揭露與遮蔽,德希達所說的arche-writing,原初的分歧,便是此義。
- 命名所排除的,以負面的型態依隨著其所命名、肯定而區分的部分出現
- 命名行動,是尋求投注與依附,同時連結與遮蔽。
- 藉以命名的語言,賦予經驗之形式,也片面決定了此經驗之性質。
- 命名之語言,也就是經驗呈現之物質形式,受到其歷史文化時空之事先決定。
- 藉以命名的語言,如同再次尋得的對象(found object),回應了主體的內在感受體系,根本上是以一種主觀的方式投注與連結 。
- 語言就是對象,或是再次建立的對象,以一種複雜的主客關係,呈現了主觀位置悖反並存(主動/被動、主體/客體、施虐/受虐、觀看/展露)的出現 。
- 所有的發言,從發生到發言鍊結,articulation,都依循此主觀模式 。
- Bataille所說的同質化過程,從飲食、服裝、室內設計、都市空間、國家形式,說明了此依照主觀模式連結而展開的歷史過程 。
- 同質化過程塑造了出現的形象與物質性:國家、人民、大眾、性別、民主陣營、弱勢團體、流動諸眾,都是此隨著召喚而出現的群體想像 :
- 有關本質、自然、血緣、神話的檢討:physis, 自然,nature,本質: Lacoue-Labarthe指出,physis並不必然是生理性的,bios,但是有機論的說法卻會導致此生理性的說法。因此,Lacoue- Labarthe說,種族主義就是美學化。(Heidegger, Art and Politics: The Fiction of the Political.? 69)血統是自然的本質,是意志。因此自然的意志是身份構成的基礎。亞利安神話,是太陽神話。Swastika。亞利安是文明的起源,此靈魂尋得其形式。(“The Nazi Myth.”? 309-310)
- 有關國家、人民、大眾的檢討:人民的有機體=國家,法西斯邏輯,納粹神話Lacoue-Labarthe指出,國家主義美學,或是政治美學化的問題,也就是「形式的問題」(Heidegger, Art and Politics: The Fiction of the Political.? 61) 構成形塑一個整體gestaltung,fashioning, plastic art。集權主義可以被視為每一次激烈熱切地重新將國家人民實質化──再次納入或是再次肉身化,社會體再一次的組織。」 (totalitarianism is here each time thought as the attempt at a frenzied re-substantialisation – a re-incorporation or re-incarnation, a re-organisation in the strongest and most differentiated sense – of the ‘social body’.” (127)
政治的問題,便起於不同話語邏輯之內的命名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