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對待視覺圖像的符號學詮釋

以及其背後的意識形態論述系統

版權所有copyright.gif (70 bytes)劉紀蕙

一九九九年春季班「視覺理論」課堂札記

  1999年3月16日

 

布萊森的「符號學與視覺詮釋」

布萊森的「回看觀者的眼睛」

Linda Nochlin有關「女性,藝術與權力」的論述立場

對於符號學意識形態與論述系統介入視覺圖像詮釋的質疑

參考資料


  1. 萊森的「符號學與視覺詮釋」

布萊森在<符號學與視覺詮釋> “Semiology and Visual Interpretation” (1987) 一文中,提出視覺符號學的觀點,也就是將繪畫視為符號的活動:繪畫展現論述(discourse)的生成,透過繪畫,我們可以看到社會形構的權力運作之展示。繪畫直接參與社會符號的流動與交換的場。透過圖像本身,透過符號的物質性,我們便可以看到論述的脈絡。布萊森也強調,繪畫符號不是模擬我們的視覺經驗,而是投射,是源自於創作產生的原初環境的符號投射。此生產的原初環境包括政治、軍事、醫療、宗教、經濟、性、教育、知識系統等歷史環境。因此,我們若要了解繪畫符號如何自其歷史環境中產生,便可以了解此符號在畫作中如何被運用。

 

  1. 布萊森的「回看觀者的眼睛」

早在一九八二年發表的“The Gaze and the Glance” (收錄於 Vision and Painting: The Logic of the Gaze)一文中,布萊森已經指出,繪畫中的空間可以呈現論述系統的層級意識形態以及此系統所決定與分配的資訊區域。布萊森認為,在Alberti式的體系(the Albertian regime)中,透視點所決定的平行線消失點正是決定觀者位置的系統固定基礎。也就是說,此平行線消失點構成了一個回看觀者的眼睛,a return of the gaze,一個決定此空間層級的眼睛/系統,一個賦予觀者觀看身軀、觀看時空與意識形態的系統。此處便牽涉了此系統所決定的再現邏輯。Albertian space呈現了透視點背後隱藏的系統以及此系統對觀畫主體的召喚,觀畫主體因被此gaze回看而也進入了此系統以及其所決定的秩序,成為了再現系統中的一個客體。 (104-111)

 

  1. Linda Nochlin有關「女性,藝術與權力」的論述立場

Linda Nochlin在《女性,藝術與權力》一書中便充分發揮此視覺符號學的觀點。此書的<前言>中,Nochlin便明言她採取接近阿圖塞(Louis Althusser)的觀點,揭露「隱而不顯」的意識形態運作,說明此意識形態如何將女性藝術創作邊緣化,將女性形象根據男尊女卑的層級固定化。因此,Nochlin特別關注意識形態在視覺藝術上所扮演的角色。(3) Nochlin認為,在具有性別差異的社會的某一特定歷史階段內,女性藝術家也會被導引而採取某種視覺表達模式。因此,無論是何種視覺圖像,都已被納入特定的敘事以及此敘事背後的權力架構與大論述。

Nochlin處理這些女性圖像的策略,是進入當時的社會與文化史脈絡,例如十九世紀的奶媽,十九世紀的道德觀與墮落女性的社會處境。而她舉出許多女性處於缺乏權力位置這個大論述中的例子,例如柔弱(David的The Oath of the Horatii),冷靜的美德(Sir Joseph Noel Paton的In Memoriam),非淑女的野獸形象(Goya的And They Are Like Wild Beasts),滿足男性虐待狂式幻想的裸體(Delacroix的Death of Sardanapalus, Ingres的Roger Rescuing Angelica),在市場被買賣的女奴(Jean-Leon Gerome的Oriental Slave Market),墮落的女性(Elgar 的Past and Present, Dante Gabriel Rossetti的Found)。

Nochlin最典型的論述方式便是她討論德拉克洛瓦的Death of Sardanapalus時,所提出的看法:「這個故事中包含了頗為俗世的預設,是德拉克洛瓦那個階層的男人共同認同的,他們都自然而然地『被賦予』想望、擁有和控制女性身體的權力。如果這些男人是藝術家,他們便被默許擁有幾乎是無限的管道,可以任意擺佈女性模特兒的身體。換句話說,德拉克洛瓦的私密幻想並非憑空存在,而是存在於一個特定的社會脈絡中。」(18) Nochlin並且指出:「德拉克洛瓦試圖用各種方式去除和疏離男性主宰女性的意象,同時又強調其主題中所含有的性刺激。他表現這場屠殺的方式是在這幅畫的血紅心臟地帶安置一個投射自我的人物──橫躺在床上的撒旦拿帕勒斯王──這個自我避開了周遭的感官刺激,是個藝術家暨破壞者,終將被他自己的創造──毀滅的火舌吞噬。」(18)

 

  1. 對於符號學意識形態與論述系統介入視覺圖像詮釋的質疑

符號學式的詮釋角度可以使我們敏銳的探知圖像背面隱藏的論述結構。但是,我們要繼續討論的是:

  • 意識形態或是論述系統如何能夠「完全」決定,經過繪畫的創作活動過程,畫面中的人物、線條、筆觸、空間分配等元素互動背後的慾望投注與流動?
  • 藝術作品中的「主體」處於哪個位置?觀看者與畫中人物的相對關係如何界定?「男性」觀者與「女性」觀者的觀畫經驗差異為何?或者,我們應該問:我們看畫時,被騷動的經驗有多少是源自於我們內在的男性成份,而多少是源自於我們內在的女性成份?
  • 此外,觀看母體與觀看女體之間過渡的壓抑與仍然存在的第一對象投注,是否可以說明女性裸體對於男性與女性同樣具有的吸引力以及緊張?
  • 更重要的是,「虐待狂」與「被虐狂」的快感存在於每一個觀畫的經驗之中,存在於每一個主客體的對待關係之中,而且,此處所謂的虐待與被虐起源於幼兒對母親的曖昧態度,而且日後是以辯證的關係同時存在的。我們是否應該重新討論Nochlin所指控的「德拉克洛瓦的私密幻想」。

 

  1. 參考資料:

Bryson, Norman. Semiology and Visual Interpretation(1987) in Visual Theory (1991), 61-73.

Bryson, Norman. The Gaze and the Glance(1982) in Vision and Painting: The Logic of the Gaze. New Have: Yale UP, 1983. 88-131.

Nochlin, Linda. Women, Art, and Power (1989),游惠貞翻譯,《女性,藝術與權力》,台北:遠流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