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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ra & Fauna: Domestic Nature and Private Collecting in Reform Era Beijing
more側記|滾筒轉動時:自印者群像論壇
2024-05-24
活動名稱|滾筒轉動時:自印者群像論壇
日期時間| 2024年5月24日 (三) 14:30-17:30
地點| 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新竹校區人社三館102室
講者|簡妙如、郭達年、陳逸飛、子杰
主辦人|Conflict, Justice, Decolonization Critical Studies of Inter-Asian Societies研究生線上期刊出版平台
活動連結|https://iccs.chss.nycu.edu.tw/zh/activity.php?USN=1474
是次論壇分別邀請了兩岸三地自印者、編輯與學者進行對談,他們分別是來自台灣的簡妙如教授、來自香港的郭達年以及中國大陸的子杰與陳逸飛。論壇涉及一系列的問題,包括創作小誌時的社會政治氛圍與困難、小誌自身作為媒介的特異性、以及自出版與社會運動之間的關係。幾位講者各自以親身經驗帶來精彩的分享,以及拋出了值得深思的提問。
簡妙如教授是第一位講者。她曾著有〈醒醒吧!台灣龐克小誌及小誌文化政治〉一文,討論台灣2000年初左右的龐克小誌潮流。她的研究同時疏理了龐克小誌的前身——解嚴後源流於抗衡文化和音樂文化的學生小誌,以及2010年代小誌復興的現象。而這次他的發言回顧了之前的研究內容,縱向地說明了小誌此一出版形式的歷史。她從另類文化政治的視角切入,考察國際小誌文化與台灣本地龐克小誌的互動。關於這個研究的緣起,她說,目前台灣的書籍市場中,大家對市集、藝術書乃至小誌都不會陌生,而出版物更是越出越漂亮,可是她對於粗糙生猛的自出版實踐更感興趣,因為他們展現另類的美學-政治姿態。回顧歷史,小誌的出現最初跟同好與粉絲文化相關,但後來自身也具有一種獨立性跟回應社會脈絡的向度,例子比如台灣的小誌的冒現是在野百合運動之後發生的,這說明創作的能量經由社運轉換,形成一浪接一浪的傳承。近年比如艾爾凡(Irfan)的巴勒斯坦音樂小誌也做到了全球性的流通。對於小誌文化的發展趨勢,簡教授給出了她的觀察。她認為小誌本身的政治性正日益縮減,如前所述,小誌的流通以選入市集為成就,這無疑讓小誌獲得更高的能見度,但相應地,政治訴求亦退居次位,反映小誌逐漸變成一種消費品,接近於一種收編。另一個就是迷的性質,回溯過往的科幻或龐克小誌,編者與讀者的難分難離是常態:一個人因為對於該主題有所熱愛,本身作為讀者有反饋的渴望,繼而成為小誌的創作者,建立了認同與社群。那麼在當今之時,迷的能量可以往何處去,是一個有趣的議題。
第二位講者郭達年(Lenny)則曾參與《70年代雙周刊》與《黑鳥通訊》的編製,是香港重要的安那其與社會運動者。他回憶自己做小誌的最初,純粹是從玩音樂的人的角度去表達對社會的看法,並且希望有自己的媒體發聲。他早年透過Maximum Rocknroll這本雜誌認識到世界上不同的小誌。於是,他提出做小誌的首要問題:我們怎麼去把握生產的過程。以甚麼態度來生產?如何生產?由此郭達年談到跟歐洲的龐克小誌製作者聊天與串連的過程。第一,龐克其實不只是關於音樂,還可以關於工人勞動、女性的家內勞動,這些人是把做小誌跟生命緊密接合的,他們一邊工作一邊賺錢去買得自己的機器去印刷。第二,小誌的流通方式在於人與人之間的交換,而不在於金錢。不用錢而交換,其實是為了信息的民主化。郭達年提到台北的唐山書店以及香港的青文書店在協助派發《黑鳥通訊》,可見小誌生產「分享互助」這一環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其次從他們棄膠版印刷(offset printing)而取較為粗糙的影印(photocopying),也能看出這種對於生產的態度。郭達年振聾發聵的「不要那樣的quality到底這樣可不可以?」迴盪在整個教室。他的發言挑戰我們日漸「精緻飽滿」的美學觀念,小誌粗糙意味著對現狀的不滿與反叛,拒絕以妥協的模樣被支配,從而不斷創造自己跟社會的連結。Punk與fanzine的精神就是「由我說了算」,其中所要對抗的正是資本主義把一切產業化的驅力,這個產業化甚至包括了原來反叛的搖滾精神。故此,郭達年也對於學術體制會否成為共犯表達憂心,他提到現在不少名為探討前衛反抗思潮,卻從公部門獲得大量的補助辦堂皇的美術展,沒有充分反思自身主張與實踐之間的落差。而體制把反抗文化收編進主流,這一點與簡教授所言的市集現象有所共振。所以對他而言,小誌既是一個藝術實踐,同時也是一個往藝術作總體批判的發言位置。
緊接著是子杰的分享。他分享了這幾年行動與思考的想法,他先說中國大陸的自出版有著幾個不同年代的源頭。其一是八十年代出版的詩刊,另外就是兩千年代的獨立漫畫,後來這些人都加入中國自出版的行列,而他們作為自行出版的先行者,雖達到了鼓勵的作用,但對於子杰來說,既是啟發又是不滿,因為獨立漫畫自出版的形式無法完全回應心中關於運動與組織的期待。恰好受到歐洲龐克們的佔屋運動所啟發,子杰在09/10年投入運動,在武漢跟朋友參與名為「我們家」的空間,並且住在裡面,與不同的團體進行交流、行動。也是在這個地方,那些從各方聚集過來的人帶來許多小冊子,小誌在其中穿插與流動。「我們家」跟周遭產生化學作用,他們透過形成聚落、集體生活,從中做到了一些空間介入的目標。其中一個案例是東湖事件,事緣開發商不顧當地市民反對,在那邊開發房地產,填平了湖區,而反對聲音也逐被壓制。有見及此,當中藝術家發起並號召「每個人的東湖」活動,任何人都可以到湖邊去做一件作品。而關於音樂與社會政治連結,當時武漢的Chaos這本自出版的龐克雜誌就是一個範例,比如DIY(動手去做)的技巧,比如絲網印刷、比如自行錄製mixtape(磁帶)。而從更大的脈絡來說,則是龐克受到Situationist(情境主義)思潮的影響。而子杰也介紹了一些團體所帶來的啟發,比如Homeshop(家作坊)所做的絲網印刷,他們舉辦的活動與藝術都跟社區連接,並提倡在城市裡游牧式的生活。子杰也跟他們一樣,越來越著迷於DIY的魅力,並想做點甚麼。於是自2018開始,他就著手去做复印info的空間,一方面提供孔板印刷(Risograph),借給不同的團體創作,另方面利用家庭影印機 ,做了一系列的試讀本,探討機器與人纏結的關係。而在試讀本的製作當中,我們也能看到這一點的體現。他們先透過機器翻譯,再透過人手校對。而在他的言談之間,我們會感到疫情與創作形成一組有機的關係。一方面疫情封控某程度上阻截了人們的交流,但是交流的欲望又突破重重困難使創作長出新的樣子,使與讀者、編者、書彼此交流的身體感覺在此時刻再次深刻起來。而他把這種行為名之曰「擺攤主義」。概括而言,「混雜性」可以說是子杰發言的一個關鍵詞,而自出版是他整個文化行動中的一環,如同一個流通的管道,讓新的行動與人群聚集、碰撞、創造新的意義。
陳逸飛從「書」、「社群」與「想像另一個世界」三個方向,分享了自己與朋友在廣州的一些社群組織的實踐。學視覺藝術的他,自言自己這個世代跟網絡比較密切,很多接受信息的來源都跟媒體有關。當時微信公眾號仍是比較活躍的時候,所以他透過這個媒介去接觸不同的藝術愛好者,也就開始運營自己的自媒體平台「夾山改梁」。運營的初心是要表達對藝術體制的不滿,以及藝術還有甚麼樣的可能性。譬如反思策展的場地是否非得要在美術館,在家裡做展覽又是否可以?藝術品的販售是否要走商業流通,去思考替代性的藝術系統。陳逸飛又透過《馮火》的歐飛鴻了解到廣州的藝術生態,於是住進了城中村,並開始了《刺紙》的合作。
《刺紙》取了粵語「廁紙」的諧音,最初的想法來自歐飛鴻在一個藝術項目,把雜誌懸掛在廁所,他想要讓觀者覺得「那麼粗糙都可以做小誌,說不定我也能做一本」的發想。全因公共廁所可能是唯一不會被監控的地方,帶有一種自由的可能。他們透過家庭打印機與木刻板畫來做小誌,作為一種抗拒統治的可能。《刺紙》經歷了多重的變化,從一開始零審查,不作排版,到新冠疫情展現更多對社會議題的關懷,又鼓勵自我發起對於小眾污名的去除(如月經、更年期)。要言之,他們提倡「人人都可以做書」的理念。這雖是簡單明瞭的一件事,困難的是怎麼讓身體動起來去獲得這個經驗,所以他們線下舉辦了許多工作坊去推廣這個事情。接著陳逸飛概覽式的介紹了不同空間與自出版實踐單位。值得一提的是,《刺紙》本身也曾運營著一個空間,兼有落腳接待、閱覽與工作的功能,讓來自各地的交流更加活絡。後來又想要閱覽行為不限於固定空間,又設想出「飄流書包」的計畫。既能夠促進小誌的傳遞而本身也是藝術實踐。可以看出,《刺紙》在具體的情境下基於靈活的想像開展創作,並且對他們來說,組織與組織之間並非孤立自守的,而是在不同的串連實驗中所形成亞際甚至跨國的交叉網絡。
在最後的討論環節中,講者之間互相提問,談到做自出版的具體條件,比如資金來源、製作成本與定價的連動關係。比如《刺紙》就著內容的種類選擇相應的形式,衡量內容的公共性的程度去選擇開源檔還是實體小誌的印刷,而收入再分別投入不同藝術項目的創作。子杰也提到勞動與分配的關係,當中人手變動也是個重要的考量,而且也會想到賣書的流通管道如藝術書展,關乎面對面的實體交流,所面對的受眾是相當異質性的。我們可以從中得知自出版所涉及的不只紙上空間,也涉及各類的空間營造。另外,也有觀眾討論到小誌自身的定位,是否注定在一個小眾的位置,而無法有更大的影響?簡教授覺得小誌流傳的確不能與火紅的電視影集相比,但是自出版的意義在於具現化為行動,去碰觸與創造社群。而許多做自出版的人,本身都有正職,他們正是有血有肉地體現在日常生活中不被馴化、不被制約的可能。郭達年則以松本哉的「東亞大笨蛋」為例,說明資源匱乏也可以做出交換性的實踐,從而獲得意想不到的資源。困難方面,各人都提到團體的存續問題是一個挑戰,無論是外部的審查所帶來的壓力,還是團體內部關於理念、金錢,意見不合是常有的事。而另一個難處,就是如何吸引同溫層以外的人去理解小誌及背後的思想。總的來說,這次論壇充分地顯示各個自印者處於不同歷史階段、空間,所帶來不一樣的觀察與行動。而他們的共同點在於對於時代敏感的觸覺,以極大的創意勇於實踐去回應時代的挑戰。在此一意義上,他們亦是同時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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