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Cultural Studies

演講側記：馬來西亞變天半年：國家機關、政黨與公民社會的變化 - 黃進發

2018-11-19

黃進發演講側記：
馬來西亞變天半年：國家機關、政黨與公民社會的變化

／蘇穎欣（交通大學文化研究國際中心博士後研究員）

2018年10月31日，國立交通大學/台聯大系統文化研究國際中心、交通大學社會與文化研究所、亞際文化研究國際碩士學位學程（台灣聯合大學系統）邀請黃進發博士到交通大學演講。黃進發是英國艾塞克斯大學政治博士，曾任教於私立大學，目前任職於馬來西亞檳城州政府智庫「檳城研究員」，專攻選舉制度、政黨體系與族群政治。

他是社運行動者出身，曾參與創辦馬來西亞重要的公民組織「乾淨與公平選舉聯盟」 (Bersih)、「維護媒體獨立撰稿人聯盟」（Wami）等。黃進發也是少數能以三語（華語、英語、馬來語）寫作的時事評論人，經常在馬來西亞網絡媒體、報章和電視節目上針砭時政。如今，他受政府委任為首相署選舉改革委員會（ERC）的一員，憑著其多年來對選舉制度的深入研究，相信將對馬來西亞選舉制度改革起關鍵性的作用。

局勢變化快速

馬來西亞今年5月9日成功「變天」，推翻了獨立以來執政61年的國陣政府，令不少人感到驚喜，甚至歡呼「新馬來西亞」的誕生。黃進發在演講中坦言，這半年來局勢變化太快，讓人難以追上最新發展。演講前一周，曾二度坐牢的公正黨領袖安華剛剛贏得補選，以首相接班人之姿重返國會。黃進發臚列希望聯盟（簡稱「希盟」）政府上台後的多項政策，包括前首相納吉及親信因涉及貪污案一一被逮捕提控、廢除消費稅、政府機構的人事大更迭、總檢察長和首席大法官首度讓非穆斯林擔任等。同時，國陣聯盟分崩離析，政黨體系再度重組。

黃進發指出，馬華社會在80年代就提出「兩黨制」，要以多元族群組成的在野黨聯盟與國陣對抗，然而經過數次大選卻未輪替成功。直至2018年國陣倒台，卻也未建立真正的兩黨制，只因國陣已大部分被削弱，包括婆羅洲盟友的退出，以及更多巫統議員跳槽。他預測，接下來可能發展出「區域性兩黨制」，即西馬出現希盟vs巫統+伊斯蘭黨的對立，在東馬則是希盟vs婆羅洲民族主義者的對立。

兩極化社會

選後，不少人指責希盟政府跳票，在選前承諾之事多未達成。黃進發認為，馬來西亞屬於兩極的「雙峰社會」，而不如一般「單峰社會」國家，意即，在政治意識形態中往往是保守和進步派的競逐，中間派最少，因此走中間路線的政黨沒有前/錢途，得不到支持。唯有政府才會走中間路線，以平衡保守和進步勢力，穩住大局。

也因此，希盟政府承諾做出的多項改革，例如廢除死刑、簽署聯合國「消除一切形式種族歧視國際公約」（ICERD）、承認華文獨立中學的統考文憑等，都遇到保守派攔路，讓政府裹足不前。政府唯有秉持政治魄力才得以真正落實這些改革，但也必須因此面對許多罵名，甚至在下屆大選痛失選票。黃進發認為，這是「民主化的深水區」。

少數族群不再造王

另一個「變天」後的現象是，少數族群（華人、印度人）不再是選舉的「造王者」。在2008年大選以後，少數族群幾乎完全支持反對黨，抗議政府的不公政策。而到了2018年大選，少數族群已是反對黨鐵票；變天以後，少數族群只有投票和不投票的選擇，因投票只是維持現狀，並未能真正產生改變的價值。

黃進發在今年選舉前出版的中文評論集《共業：我們能否擺脫被巫統統治的宿命？》一書中，就扣問馬來西亞的核心問題：公民可否差異而平等？對於多數族群（馬來人）而言，平等即是在語言和文化上的同化／涵化，而少數族群卻認為，本身不該受到以族群為基礎的差異對待。

在馬來西亞，為了解決棘手的種族問題，有人提出應立法禁止族群和宗教性政黨。黃進發指出，其實政府同時從未禁止非族群和非宗教政黨的成立，但它們依然難以在馬來西亞政黨政治中發聲，例如在這次大選慘敗的社會主義黨。可見，族群政治仍然是馬來西亞政治論述的主流。

黃進發自稱「有原則的機會主義者」（principled opportunist），對政治沒有太高的道德標準，也不認為政治是正義和邪惡的戰爭。他說，民主最根本的意義，其實是學習和自己討厭的人和平共處，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