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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e側記|UAAT學者 Bohuslav Kuřík 系列演講二:自然權利的許諾與失落
2025-03-11
活動名稱|UAAT學者 Bohuslav Kuřík 系列演講:自然權利的許諾與失落
日期時間|2025年3月11日(14:30-16:20)
地點|陽明交大客家學院HK-207
講者|Bohuslav Kuřík (捷克查理大學人類學系助理教授、國家重點領域國際合作聯盟(UAAT) 2024年國際年輕學者短期訪問獎助人)
主持人|Jeff Nicolaisen 倪杰(玄奘大學宗教與文化學系助理教授)
活動連結|連結
活動相片|連結
側記作者|廖芷瑩(台灣大學新聞所碩士)
所屬子計畫|21世紀環境危機與多物種正義:邁向多於人的解殖
子計畫主持人|蔡晏霖
誰的自然?從原住民宇宙觀到自然權利的想像與限制
捷克人類學者Bob Kuřík在交大的第二場演講,The Promises and Perils of Rights of Nature,主題是「自然權利」(Right of Nature,以下簡稱RoN)在當代社會的樣貌。Kuřík教授從人類學的角度出發,討論RoN帶來的可能性,和人類實踐的風險。此場演講綜合討論了環境法、政治、生態學、生物學等跨領域思考。
圖片 1 Bob Kuřík教授指出,過去人們常常將原住民的訴求理解為文化多樣性的一部分,例如爭取保留傳統習俗或對聖地的象徵意義的認可。然而,現在的這些抗爭更進一步,觸及了「自然的多樣性」(plurality of natures)的概念。
當岩石能聆聽、山是行動者:從原住民宇宙觀談自然權利
演講開始時,Kuřík教授從兩個原住民抗爭的例子出發,引出RoN的概念。一是Povinelli 2016年《Geontologies》書籍中的場景。澳洲原住民為了阻止採礦工程破壞他們的土地,而進行抗爭,而他們的論點是,那裡的岩石實際上能夠「聆聽人們」(rocks which listen to people);二是Marisol de la Cadena 於 2015 年出版的《Earth Beings》。書中指出,秘魯的奧桑加特山(Ausangate)不僅僅是一座山,對於當地的原住民社群來說,這座山也是「大地生靈」(earth being),而這種「大地生靈」是讓奧桑加特山被當地社群視為一個行動者,甚至是政治行動者,參與了圍繞採礦權的抗爭。
然而,講者提到,如果我們只把原住民的宇宙觀(cosmologies)簡化為某種文化信仰——文化可以有很多種,但是自然只有一種——這樣的觀點並不足突破西方世界原有的「單一自然觀點」。意思是,原住民族的抗爭不僅僅是為了文化認同或傳統權益,更深層次地是為了他們獨特的「自然觀」——也就是他們理解、居住和與自然世界互動的方式。演講者指出,過去人們常常將原住民的訴求理解為文化多樣性的一部分,例如爭取保留傳統習俗或對聖地的象徵意義的認可。然而,現在的這些抗爭更進一步,觸及了「自然的多樣性」(plurality of natures)的概念。
挑戰傳統保育觀念:共築多元宇宙共同體(Pluriveral Community)
不同的文化並非僅僅擁有不同的「看法」,而是生活在根本上不同的宇宙之中。他們對宇宙的整體理解,包括存在、知識、價值等,塑造了他們如何感知和與自然世界互動。這些不同的宇宙觀並非只是對同一「自然」的不同詮釋,而是構建了不同的「自然」本身。例如,在某些原住民的宇宙觀中,山可能本身就具有生命、意識或政治能動性,這與西方科學將山視為無生命的地理構造是本質上的不同。這不是兩種不同的「看法」,而是兩種不同的「自然」的存在方式。
講者提醒,我們必須小心不應該落入一個簡化的二元對立陷阱,認為一方是「現代的、理性的」,而另一方是「傳統的、神話的」,因為西方世界本身,也充滿著「本體論的混合體」(ontological hybrids),例如在某些社會中,SUV車輛不僅僅是工具,更是男性氣概的代表,以及一種社會的親密關係;人們也願意花費大量金錢將寵物視為家庭成員;人工智慧和賽博格等概念也模糊了傳統的界限等案例,這代表著,現代資本主義也有其自身的宇宙觀。因此,討論多元宇宙觀時,重點不在理性對抗神話,而是不同的世界構成和分析方式。
為了讓聽眾更理解多元宇宙的觀念,講者舉美國黃石公園為案例,解釋道,黃石公園所在的區域,原本就是一些原住民族的家園。然而,隨著殖民勢力的擴張,這些原住民族在與殖民者的戰爭中落敗,他們的命運也隨之改變,被迫遷徙到政府劃定的保留區。黃石公園的模式,也就是透過先處理(驅逐)原住民,然後將其土地劃為保護區,塑造出一個沒有人類的「純粹」自然。國家公園帶有一種特定的宇宙學與西方現代性的宇宙政治,這種宇宙學基於文化與自然的明確區分——文化是人類的世界,而自然是無人居住的世界,因此基於保護自然免受人類干擾(在國家公園的情況下,甚至是無人居住的)。
原住民的宇宙觀表明,該被保護的內容,不是抽象的物種或生態系統,而是強調人類與自然不可分割的集體視角。
圖片 2 Kuřík舉美國黃石公園為案例,指其帶有一種特定的宇宙學與西方現代性的宇宙政治,這種宇宙學基於文化與自然的明確區分;而原住民的宇宙觀表明,該被保護的內容,不是抽象的物種或生態系統,而是強調人類與自然不可分割的集體視角。
個體或人格?多物種正義進入人類法律體系的困難
原住民政治中一個重要的議題是自然自我決定的概念,但是這卻會與現代保育政治產生衝突。如同講者認為,承認原住民的自然觀和保護觀念的努力,是一種從「多樣性的保護」到「保護中的多樣性(diversity in conservation)」的延伸。然而,這卻是生物學者和人類學者的差異。前者希望人類從保護中被隔離出來,在沒有人類干預的情況下提高生物多樣性,然而後者卻希望同時保護原住民或其他在地觀點,並給其保護觀念認可與認同,進而達到實質的保護多樣性。
RoN不僅應該是一個解決全球生物多樣性危機的新工具,它還應該要能處理社會面對環境時,目前所面臨的危機。但是,原住民的宇宙觀卻挑戰著現代法律的框架,因為一來原住民原本的自然會和西方的自然觀念混淆,「自然」依然繼承了歐美現代單一自然主義(mononaturalism)的觀點;二來,既使目前多物種正義的觀點,強調物種間的關聯性(relationality),也就是正義的主體應該不能只限於人類,還需要包括非人類動物、物種、微生物群以及它們之間的相互關係,然而,相對於原住民宇宙觀中的單位是「人格」,並且超越人類,延伸到多物種身上,當代法律的基礎單位卻是「個體」,這使得多物種的觀念要運用在法律上極為困難;三是實際到法庭上時,辯護人並無法確切證明「地球存在」,也就是地球是一個主體,這類的概念。所以會讓當代國家的法律無法納入原住民的自然觀念。
這樣的情形,可能會導致我們面臨著生物多樣性的損失,我們同樣也會遭遇在後人類世中,生物文化多樣性的滅絕危機。
不只是一種「自然」:自然權利的生活實踐與在地轉譯
講者在演講最後提到,著重於面對當代社會的解方發想。在多重危機的時代,也許我們能從自然權利中汲取一些教訓,並應用到我們的大城市、數位技術和其他現代基礎設施中。像是實踐生活中的修復,將過時的機器和設備帶回家,進行維修和再升級,維持永續生活,也許是一種可以進行的概念。這些行為也許和原住民的自然觀不一樣,但是能夠讓人類體會「保護」與「永續」不必分離。
在最後的問答,Jeffrey Nicolaisen(倪杰)教授提到,台灣雖然因為政治的關係,不在許多國際組織中,台灣的原住民並未像美國原住民那樣被徹底從國家公園驅逐,但國家公園的概念仍是基於無人類存在的想像而建立。然而,RoN要怎麼在台灣被正確翻譯與轉譯,也是另個問題。因為自然在中文語境中有太多的意涵:自然化、大自然……等等。在中文語境中,「自然權利」指得比較像是天賦人權(亦即身而為人自然就有的基本權利)。所以,RoN可能更好的翻譯不是「自然權利」而是「自然的權利」。
接著此點,蔡晏霖老師指出,台灣反核、反五輕等環境運動中的貢寮反核媽祖、公廟問事擲「立筊」等現象,被視為是超越人類存有對於開發案的反對發聲,這代表在漢人民俗世界中也有類似於秘魯原住民「大地生靈」般具有社群道德正當性的自然存在。它同樣不具有法律上的發言地位,但卻如同政治人物參與媽祖進香、斬雞頭等現象一樣,在台灣的政治與社會動員場域中有其不可抹滅的力量。
圖片 3 倪杰教授(中)提到,台灣國家公園的概念仍是基於無人類存在的想像而建立,而RoN要怎麼在台灣被正確翻譯與轉譯,也是另個問題。蔡晏霖教授(右)形容漢人民俗世界中也有類似於秘魯原住民「大地生靈」般具有社群道德正當性的自然存在,在台灣的政治與社會動員場域中有其不可抹滅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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