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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秀孟｜「豬瘟」：中國／世界肉食同構的百年時空之旅（「中國當代」關鍵詞共筆工作坊）

2024-04-18

「豬瘟」：中國／世界肉食同構的百年時空之旅
許秀孟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博士後研究員。whynothat@gmail.com。

　　肉食在人類大多數社會裡，象徵成功、健康和權力在握。如今全球各地，舉凡經濟大幅成長的國度，往往肉品消費也隨之增長。中國是當今全世界中，生豬養殖頭數最多，豬肉消費量最大的國家。也由於中國龐大的豬肉消費量，2018年境內爆發非洲豬瘟（African swine fever)時，全球貿易、世界公共衛生為之震盪。非洲豬瘟一方面重創中國的生豬養殖（撲殺全境內四分之一頭生豬），一方面也帶出一連串的跨國效應。最顯著的是東亞各國的豬瘟防堵,例如臺灣雷厲風行阻攔中國豬肉製品入境，並且掃蕩沿海漂流病死豬。美洲大陸則是作為世界另一端的生豬養殖大國（美國、加拿大、巴西），填補中國境內豬肉供應的缺口。然而，中美貿易戰卻也已經開打，迫使中國必需以極高昂的關稅代價，進口美國豬肉。為了穩定豬肉價格，並且充實豬肉庫存，中國政府轉而鼓動國內企業家投入養豬，進而出現蓋 26 層高樓大廈養豬的「壯舉」。根據美國紐約時報記者的觀察，中國企業家採用高科技精準養豬的模式，猶如「iPhone 生產線」。

　　非洲豬瘟在中國爆發於 2018 年，蔓延至 2021 年才方歇。前後四年之間引起的世界公衛防堵、貿易高關稅與境內生產刺激，顯示當代中國發生豬瘟，已經不再只是農村裡的小事件，而是超越國族疆界的人類飲食共同危機。豬瘟在中國全境散播，既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生豬存欄頭數屢創世界紀錄下，產生的動物疾病隱憂；另一方面，卻也是中國社會富裕後，肉食消費抬升，與世界競爭的飲食文化資本。也就是說，中國人所需要的肉食，不只是自掃門前雪的家務事，更與世界肉品供需秩序同構。豬瘟列為中國當代關鍵詞，當不為過。

　　藉由當代中國豬瘟效應，看到中國／世界肉食同構的啟示，筆者思索近代中國與世界肉品貿易何時產生聯繫？與世界豬瘟事件又有什麼樣的交叉匯流？世界各國是如何認知中國的豬與豬肉？特別是富有中國飲食特色的金華火腿。經過研究調查，發現20 世紀頭三十年，是重大轉捩點，中國豬肉與從豬身上取製的產品，包括鮮豬肉、豬腸衣、臘腸、火腿等，有不少數量出口到英美德法等歐美大國，以及菲律賓、新加坡、臺灣等亞太地區。而彼時歐美各國對中國的豬，卻充滿「食腐豬」、「寄生蟲豬肉」的衛生疑慮，英國、美國甚至指派專員、駐中國各地領事，前往中國內陸養豬省份，調查生豬健康、豬肉屠宰檢驗的情形。面對出口豬肉的衛生，引來諸多貿易紛爭，受過現代西方獸醫學訓練的中國西式獸醫，躍出歷史舞台，介入公共衛生，加入政府官僚體系，掌握行政資源、人脈，爾後推展牲畜繁殖、育種、疾病防治等現代畜產事業，開啟中國豬種改造的生物工程。民國時代已經開展的豬肉貿易與畜產事業，讓我們不能忽略當代中國能養出全球最多的豬，實際上有其豐富轉折的歷史軌跡。